此词是张先的代表作之一。宋范公《过庭录》说:“子野郎中《一丛花》词云:“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一时坊间,永叔尤爱之,恨未识其人。子野家南地,以故至都谒永叔,阍者以通,永叔倒屣迎之,曰:‘此乃“桃杏嫁东风”郎中。’”永叔是文坛巨匠欧阳修的字,张先的词能让欧阳修极口赞誉,足见其词在当年影响之大。
词的起首一句,是经历了长久的离别、体验过多次伤高怀远之苦之后,盘郁萦绕胸中的情感的倾泻。它略去了前此的许多情事,也概括了前此的许多情事。起得突兀有力,感慨深沉。第二句是对“几时穷”的一种回答,合出来的意思是伤高怀远之情之所以无穷无尽,是由于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比深情的感情更为浓厚的缘故。这是对“情”的一种带哲理性的思考与概括。这是挟带着强烈深切情感的揣测。以上两句,点明了词旨为伤高怀远,又显示了这些情感的深度与强度。
接下来三句,写伤离的女主人公对随风飘动的柳丝飞絮的特殊感受。“离愁”,承上“伤高怀远”。本来是乱拂的千万条柳丝引动了胸中的离思,使自己的思绪混乱不宁,这里却反过来说自己的愁思引动得柳丝纷乱。这一句其实无理的话,却更深刻地体现了愁之“浓”,浓到使外物随着它的节奏活动,成为主观情感的象征。这里用的是移情手法。而那蒙蒙飞絮,也似乎成了女主人公烦乱、郁闷情绪的一种外化。“千丝”谐“千思”。
上片末三句写别后登高抒怀。想当年郎骑着嘶鸣着的马儿渐渐散去,消逝尘土飞扬之中,此日登高远望,茫茫天涯,又要到那里去辩认郎的踪影呢?“何处认”与上“伤高怀远”相呼应。
过片上承伤高怀远之意,续写登楼所见。“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说不远处有座宽广的水塘,池水溶溶,鸳鸯成双成对地池中嬉戏,小船来往于湖泊南北两岸。这两句看似闲笔,但“双鸳”二字既点出对过往欢聚时感情生活的联想又见出这时触景慨叹、自怜孤寂之情。说“南北小桡通”,则往日莲塘相约、彼此来往的情事也大抵可想。
下片三、四、五句写时间终于渐渐推移到傍晚,女主人公的目光也由远而近,收归到自己所住的楼阁。只见梯子横并排,整个楼阁被夕阳的夜幕所淹没,一弯斜月低照着帘子和窗户。这虽是景语,却隐约传出一种失落感。“又抑或”三字,暗示这斜月照映画阁帘栊的景色犹是昔日与恋人相约傍晚后时的美丽景色,此时景象依旧,而自从与别人离别后,孑然孤处,已经无数次领略过斜月空照楼阁的凄冷况味了。这三个字,有怀念,有悲伤,使女主人公由伤高怀远转入对自身命运的沉思默想。
结拍三句化用李贺《南园》诗中“可怜日暮嫣香落,嫁与东风不用媒”之句,说怀着深深的愧疚,细细地想想自己的身世,甚至还不如烟香飘零的桃花杏花,她们自己青春快要凋谢的时侯还懂得嫁给东风,有所归宿,自己却没法形影相吊中消尽青春。说“桃杏犹解”,言外之意是怨嗟自己无法抓住“嫁东风”的契机,以致无所归宿。而从深一层看,这是鉴于未能把握自己命运而导致的,从中显得“沉恨细思”四个字的分量。这几句重笔收束,与一开头的重笔抒慨铢两相称。
词中“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句,使作者获得了“桃杏嫁东风”的雅称。张先的许多艳词都是爱情浅薄的,而此词却情真意切,无论观念方面抑或艺术方面都值得永远为人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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