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七言古体诗歌,通过董大演奏《胡笳弄》这一历史名曲,来赞扬他高妙动人的表演技艺,也借此寄房给事(房琯),带有为他得遇知音而兴奋的情绪。
诗开首不提“董大”而说“蔡女”,起势突兀。蔡女指东汉末年的蔡琰(文姬),文姬归汉时,感笳之音,翻笳调入琴曲,作《胡笳十八拍》(拍,等于段)。三、四两句,是说文姬操琴时,胡人、汉使悲愤断肠的场面,反衬琴曲的温情魅力。五、六两句反补一笔,写出文姬操琴时荒凉凄寂的环境,苍苍古戍、沉沉大荒、烽火、白雪,交织成一片晦暗悲凉的氛围,使人越发觉得乐声的哀婉动人。以上六句为第一段,诗人对“胡笳声”的缘由和戏剧效果作了非常生动的表述,把读者引入了一个幽邃的戏剧境界。读者要问:如此深挚有情的《胡笳弄》,作为一代名师的董庭兰又弹得怎么呢?然而,诗人顺势而下,转入正面描述。从蔡女到董大,遥隔数百年,一曲琴音,把它们巧妙地联系起来。
“先拂商弦后角羽”,至“野鹿呦呦走堂下”为第二段。董大弹琴,确实身手不凡。“先拂”句是写画画开始时的动作。古琴七弦,配宫、商、角、徵、羽及变宫、变徽为七音。董大轻轻地拂拭琴弦,次序是由商弦到角弦,意为旋律开始时迟缓而平缓。琴声一起,“四郊秋叶”被惊得摵摵(shè;设)而下。一个“惊”字,出神入化,极为生动。诗人不由得称赞起“董夫子”来,说他的表演可谓象是“通神明”,不只惊动了人间,连大山妖精也渐渐地来偷听了!“言迟”两句概括董大的技艺。“言迟更速”、“将往复旋”,指法是那么熟练,得心应手,那抑扬顿挫的琴音,漾溢着温情,象是从表演者的胸中流淌出来。
董大的指法使人眼花撩乱,那么琴声究竟怎样呢?诗人不从正面着手,却以种种形象的勾勒,来突显那凄恻动听的声响。琴声忽纵忽收时,就象空廓的山涧,群鸟散而复聚。曲调低沉时,就象浮云蔽天;清朗时,又象云开日出。嘶哑的歌声,仿佛是失群的雏雁,在暗夜里发出悲苦的哀号,嘶酸的音调,正是胡儿恋母声的再次。诗到此忽然宕开一笔,又联想起当时文姬与胡儿诀别时的场景,照应了第一段蔡女琴声,而且以雏雁喻胡儿,更使人觉得到琴音的叹惋。接着二句,引自然界景物来突显琴声的巨大魅力。琴声回荡,河水为之滞流,百鸟为之罢鸣,世间万物都为琴声所打动了,这不是“通神明”了吗?难道,川不会真静,鸟不会罢鸣,只是由于音律迷住了听者,“洋洋乎盈耳哉”,唯有琴声而已。诗人接着指出,董大的跳舞不仅仅是动听而已,他能够完美地传递出琴曲的韵味。侧耳细听,那幽咽的嗓音,充满着古代乌孙王子远托异国、唐朝文成公主远度沙尘到逻娑(拉萨的另一音译)这样的异乡哀怨之情。这与蔡女造《胡笳弄》的情绪是非常合拍的。
直到“幽音”以下四句,诗人才从正面描写琴声,而且借助了许多形象的形容。“幽音”是深沉的音,但一经变调,就突然“飘洒”起来。忽而象“长风吹林”,忽而象雨打屋瓦,忽而象扫过山崖的泉水飒飒而下,忽而象野鹿跑到堂下发出呦呦的鸣声。轻快悦耳,变幻无穷,怎不使听者心醉入迷呢?
这一段,诗人洋洋洒洒,酣畅淋漓,从不同的视角表现董大弹奏《胡笳弄》的情景。由于董大炉火纯青的手艺,蔡女“十八拍”丰富的琴韵得到充分的彰显。诗人对董大的赞慕之情,自在不言之中。最后四句,是“兼寄房给事”的。唐朝京城长安,皇宫面南坐北,禁中左右两掖分别为门下、中书两省。“凤凰池”指的是中书省,青琐门是门下省的阙门。给事中正是门下省之要职。诗没有提人而人在其中,而且暗示其密迩宫庭,官位令人羡艳。最后,诗以自况作结。房琯不仅才高,而且不重名利,超逸脱略。这样的高人,正日夜期盼着你抱琴而去呢!此处也暗示董庭兰得遇知音,可幸可羡。而李颀对董弹《胡笳弄》的赏析,以及所作的传神的蕴藉,自然也非知音莫能为。
值得格外留意的是,这首诗关联着三方面──董庭兰、蔡琰和房琯.写董庭兰的技艺,要通过他弹奏《胡笳弄》来写。要写《胡笳弄》,便自然和蔡琰联系起来,既联系她的创作,又联系她的身世、经历和她所处的特殊环境。全诗的传统就在于巧妙地把演技、琴声、历史背景或者琴声所展现的历史人物的情感结合出来,笔姿纵横飘逸,忽天上,忽地下,忽历史,忽目前。既周全细致又自然浑成。最后对房给事含蓄的称扬,既为董庭兰祝贺,也多少寄托着作者的一点倾慕之情。李颀此时虽久已去官,但并未忘情宦事,他是如此期望能得遇知音而一显身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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